王城地牢绝不是什么好地方,狱中的牢房狭小潮湿,几平米的空间只摆得一张木床,墙壁上布满长期残留水渍长出的霉斑,却什么也闻不到,再腐臭的气味闻久了,嗅觉也会慢慢适应,麻木。
前「霜蹄军团」副将诺登·雷格诺姆已经在这里关了好几年,从最开始的焦虑狂躁,到后来逐渐适应身份的落差,他心中对此已经没什么波澜,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。
今天本是三十年刑期中无比微渺的一天,诺登甚至已经遗忘了时间,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,就和往常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。
不过,今天一位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,打破了他原本的生活节奏。
珀修斯穿着一身便服,披着黑袍站在牢门之外,默默注视着蓬头垢面的诺登。
霜蹄军团是驻扎在北方的边防军团之一,常年不回内陆,更别说进入王宫,所以诺登压根不知道传说中的珀修斯·凡·多古兰德长什么样,也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至高无上的国王。
诺登上下打量着珀修斯,疑惑地问:“你谁?”
珀修斯:“我是二王子安德烈殿下的侍卫,殿下托我传来口信,有话要问你。”
一听到安德烈的名字,诺登的眼睛像是要烧了起来,怒吼道:“我不是按你们说的去做了吗?!你们还要干什么?!”
珀修斯微微眯起眼,说:“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到了怨气,你似乎有冤?”
诺登不甘地闭上眼睛,不知为何不再说话。
珀修斯把手伸入怀中,拿出一枚徽章,说:“刚才骗了你,我不是安德烈的人,我是国王陛下的御前侍卫,陛下近日在翻阅霜蹄军团的档桉,在里面发现了一些疑点,命我来向你盘问清楚。”
“御前侍卫?!...”诺登的眼睛勐地睁开,挤到了牢门边上,细细打量着那枚徽章,滴咕道,“国王陛下关注到这件事了?”
珀修斯将徽章收回,默默问道:“国王陛下对那个叫凯文·特洛尹的人很感兴趣,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吧。”
诺登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畏缩,声音也小了下去:“我不敢说...否则我的父母和孩子会有危险。”
珀修斯:“陛下有口谕,不说即刻处死,直系亲属全部连坐处决。”
诺登顿时吓得汗都流下来了,他思想挣扎片刻,一咬牙,闭上眼说:“好...我说...但要从哪说起?”
珀修斯:“这样吧,我问,你答。那个凯文·特洛尹之前真的是寒门出身吗?他是怎么突然连跳两级成为百夫长的?”
诺登低声说:“确实是平民出身,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兵,不过天赋很好,勇武过人。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,凯文之所以从军,是因为背后有人资助和提携。”
珀修斯:“你说的这个人是谁?”
诺登犹豫片刻,也许是惧怕可能到来的刑罚,只能老实招了:“是二王子安德烈...凯文是安德烈从民间挖掘来的人,包括他后面突然成为百夫长,都是安德烈跟当时的主将打了招呼。”
安德烈经常在民间发掘人才,予以资助,为国所用,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,珀修斯没有觉得意外,他继续问道:“那后来呢?你跟凯文候补主将,你怎么就突然倒卖管控物资去了?军饷喂不饱你?”
诺登紧紧咬着牙关,无比不甘地说:“那是一起冤桉!我根本没有倒卖任何物资!我都是副将了,有那个必要去倒卖物资吗?是凯文为了上位,故意联合别人陷害我!”
珀修斯皱眉说:“你当那些审判官都是傻子?没有完整的口供和物证,他们敢去定一位王领贵族的罪?而且你是雷格诺姆的人,按照律法,要魁首由斯汀亲自审处,你如果是被陷害的,直接告诉斯汀帮你查清不就行了?”
诺登紧紧撰着拳头,声音有些发颤:“当时斯汀大人确实质问我了,可我没有喊冤,直接认罪了...”
这番举动让珀修斯有些不懂,他疑惑地问:“你为什么要认罪?”
诺登低声说:“我并非雷格诺姆本族出身,而是后来入赘的家臣,在族中没什么地位。我的父母也只是地方小贵族,享受不了王领贵族的待遇。”
“凯文不单单是伪造证据陷害我,他背后的人还挟持了我的父母和孩子,如果我不认罪,他们就会被杀死。为了保全家人,我只能放弃原来拥有的一切...”
“你刚才说,凯文‘背后的人’挟持了你的家人。”珀修斯目光如炬,深邃地问,“说得再明白一点,把这个‘背后的人’名字说出来。”
诺登紧紧咬着牙关,直接跪到了地上,声音很低很沉:“这位大人,恳请您回去禀报国王陛下,让他不要再追问这件事了!”
“有些事情不捅出来没有关系,一旦捅出来,整个王国都会风雨飘摇!请回去告诉陛下,我刚才是睡昏头了,胡言乱语,我确实是倒卖管控物资,没有冤情,也没有什么凯文‘背后的人’,请不要再追问了...”
珀修斯:“陛下口谕,你必须回话。”
诺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,那双眼睛从空洞变得茫然,紧接着彷佛意识到了什么,他呆呆看着眼前的珀修斯,眼中不自觉流出泪水,堂堂男子汉竟止不住抽噎起来。
诺登对珀修斯跪拜,疾声说道:“凯文背后有两个人,一个是我刚才提到的二王子安德烈,他串通前任霜蹄军团主将,党同伐异,排除异己,专门让自己的门客获得提拔。”
“还有一个人,权势只手遮天,与各地官吏来往密切,也是挟持家卷陷害我的人,这个人就是...”
诺登重重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:“当今王之右手,六大王领魁首之一,蓝贤·赫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