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默,四周的空气沉重地,彷佛能将人压垮,心脏狂跳不止,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,脸色红润,瞳孔放大,视线紧紧锁在唐寅身上。
等待唐寅说句话,胸膛里能容纳的血气已经超载,再没有人打破这个宁静,让热血有宣泄的管道,人会炸裂的。
蔡明坚毫不怀疑,等这首满江红传遍天下,能人志士会从四面八方云集江宁,想要唐寅的命,先问问天下人同不同意。
民气可用,秦桧要在江宁登基的美梦,今晚过后便会变成一团泡影。
江宁人的红热血会淹没,烧尽任何数典忘祖,妄想依附金人的汉奸。
他多么庆幸参与这场盛宴,聆听了唐寅的满江红。
所有人还在等,等唐寅开口,他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举动都会牵动天下的大势。
振臂一呼,哪怕唐寅徇私,要百姓满城搜捕死士,纵然是玩命,都不会有二话。
但唐寅没这个打算,从以前他就最厌恶非洲国家的军阀,让小孩背着冲锋枪卖命。
保家卫国是军人该做的事,老弱妇孺就该无忧无虑的活着。
他的目的已经达到,尽管吃了大亏,王居暂时不会杀他。
连基本的守信都做不到,他好意思被人叫一声宗师。
准备开口要大家散去,不用强调,明天满江红的思潮将会流向五湖四海。
九天的时间,召集不到上千名的有志之士,能与王居对战的武林高手,算唐寅输,甘愿奉上人头相送。
砰当一声,抢在唐寅开口前,一个庞大的身躯二楼破窗摔落。
「秦三桑。」
唐寅认出那人,嘴上喊着,步履不停冲上前,伸臂接人。
跑得再快,没跌落的速度快,秦三桑头部重重砸在青石板上,出血最多的,却不是头颅,而是心口。
「宗师啊,他就动也不动和我拼力气,等我力尽,让完我,才给我一刀。」
唐寅脱下衣衫压住秦三桑的伤口,听秦三桑用不甘心的眼神,说出最后的遗言。
楼内开打了,秦三桑是第一个刀下亡魂,他们五兄弟没有人睡了姑娘,全盯着王居房里,想趁他酥爽乏力时,赌一赌能不能杀掉宗师。
变数骤生,百姓仕子们却没有惊慌逃散。
「护住唐公子。」
唐寅一倒,好不容易激起的炙热民心会瞬间消退,还会彻底冻结百姓们的信心,再兴不起反抗金人的勇气。
蔡明坚知道,在他背后几步远的左齐,从一开始就盯着唐寅,在袁绒蓉唱完满江红时,他几近按耐不住要发动手下,将唐寅格杀在院里。
奉元帅的命令,左齐老早就带着一大批绿林人士混入江宁城,那时悬红的消息刚传进城,暗杀袭杀,他有九成把握送唐寅去见阎王。
但军师完颜希尹派人传令,要他稍安勿躁。
直言唐寅一个人掀不起什么大乱子,要杀随时能杀。唐寅是用来转移江宁人的视线,别让人耽误阻扰大楚朝的建立。
要左齐南下的目的有二。
一、收编江湖人士,不能收归己用,也要让他们为了钱财自相残杀,无力去协助大翎官兵。二十万贯让大翎民间的奇人异士不能同心,还算便宜了。
二、暗下铲除反对大楚定都江宁的名士、世家。不是不杀唐寅,而是看准时机再杀,唐寅死得越是凄惨无比,反对的力量越快消弥无声。
只为了泄愤报复,大张旗鼓杀一个书生,即便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两人执意为之,
完颜希尹也会阻拦下来。
让秦桧定都江宁,要的就是先取富裕安宁之地,做为将来南下的前哨地,因此江宁要笼罩在恐怖肃杀的气氛下,却不能真的乱。
王居正是完颜希尹派来控制局面的要角。
见到王居的第一眼,左齐马上将武人傲慢收回,王居太强了,强到让人怀疑多年苦练的武功全无用处,在百万军取敌首级,说得就是这种妖怪。
天下第七的名号一亮出来,被左齐收买的那些桀贪骜诈的江湖人,一个个雌伏在王居脚前,供他驱使。
连这样的人物,军师都能收服,大翎能不亡吗?
自此在王居的号令下,左齐的人马围住六如居,却不是伺机杀人,而是变相保护唐寅,劫杀那些零散的死士,又与成团的山匪战了几波,形成掎角之势,相互牵制,才按兵不动。
唐寅的命,是要他的命的人保住的,说来饶舌,但这是铁打的事实。
王居住进六如居时,左齐捉了名士的妻小威胁要他们闭嘴,利诱王家、杨家、庄家的长房支持大楚朝,成功压制住江宁的民心士气
对于军师使的瞒天过海之计,左齐是一万个心服。
终于王居下令,十天后要拿唐寅血祭,血祭之后,秦桧会率领大楚文武百官回江宁,正式登上大宝。
所以当王居给唐寅三天时间放风,左齐没有异议,派出全部人手确保唐寅不会出意外。
军师算无遗策,王居更不是无智之人,有他拘着唐寅,唐寅和他那少得可怜的帮手,根本无法施展手脚。
但从唐寅现身,用三言两语扣住数百人的心思,一曲满江红唱得满楼正气昂,左齐开始认为,军师漏算了唐寅,王居做错了决定。
十天后,今晚他就得死,否则这些日子在江宁的一切布设全会化为乌有。
明天,最晚后天,那些名士就会舍了妻小,公开喊话号召江宁人反大楚。
墙头草的世家,哪边风强哪边倒,压根不能指望,盘面就翻了。
看见楼里掉下一个人,唐寅慌忙前去救治,露出大片背门。
机不可失,左齐决定违抗王居的命令,扬手为号,发动手下刺杀唐寅。
他自个扣住匕首,混在赶去保护唐寅的百姓里,冷不妨刺个几刀,江宁顶多乱个几天,几天后这些顺民就会畏缩听话。
草原上的羊再多,只要牠们怕了,放弃挣扎,一只狼就能全部吃光。
「伯虎快走,这里有刺客。」
左齐没料到会有人看穿他的企图,不要命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。
可笑的是,那人用尽吃奶的力气,却能拉不住自己的步伐。
转头一看,不就是什么破诗社的诗首吗?
一进城,左齐便听人提过这个蔡明坚,在江边吹了一会儿风就病了几个月的窝囊废,敢坏了他的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