户部,朝阳将飞檐树影投射到地上,斑驳的暗黑如影,就像满院官员的心情,也像正堂之上两位阿哥的脸色,阴晴不定。
七天之前,十三阿哥胤祥、十四阿哥胤禵,上书房首辅熊赐履大人、张廷玉大人联袂而来,宣读了追缴亏空的圣旨之后便定下了几条规矩:
先是分工,胤祥负责皇亲国戚;胤禵专职朝廷勋贵;熊赐履负责各省督抚与朝廷二品以上大员;其余皆交由张廷玉,至于新上任的施世伦则需清点亏空名录,查收入库银两!
再是纪律,即日起,所有官员差役,必须冒失正刻签到,不得延误;中午不准回家,一律在衙门里头吃饭;夜间值宿人员一律在签押房守候。施世伦就在户部部堂居住,所有外省来的公事、文案、条陈等等,随到随呈,分门别类交由几位上官来审阅。
最后一条就是临门一脚,户部第一个归还亏空,还限期七天!至于理由十三阿哥说的很轻巧:己身正方可量人,户部清才能清天下!
几道严令下来,平日拖拖拉拉,涣散疲沓的户部瞬时变了模样,最起码一个个看上去规规矩矩、服服帖帖的,直到今天!
发签升堂,待到诸人分班站定,胤祥开口说话了:“诸位,本阿哥与十四爷、上书房熊大人、张大人奉黄明差遣来户部清理亏空,各位都是饱学之士,班门弄斧的大道理爷不多说,但有一句话非说不可,那就是古语说的‘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’。”
胤祥目光炯炯扫视众人,“吾皇万岁,宵旰勤政,历尽千辛万苦才换来这太平盛世。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,可有些人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,这个砍树枝那个刨树根,这样下去,大树倒了,你们上哪凉快去?”
“户部素称‘水’部,主管天下钱粮财赋,应该是一潭清水。更兼担着清理亏空的差事,故爷来清理亏空自当从户部开始,七天了,今天就是诸位交银子的日子,可爷刚才问了施世伦,除了尚书马齐、郎中任伯安,其他人一个子儿都没交上来!”
“爷就奇了怪了,究竟是你们耳朵里塞了驴毛没听见爷的钧令,还是你们瞧不起新上任的左侍郎施大人?又或者有人希望把户部这潭水搅浑搅臭!哼哼,爷不妨告诉你们,法不责众这套吓不住爷,敢顶着不办,爷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自作自受!”
“任伯安,你把欠债人的人名数目,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念一遍!”
“扎!”蓄这三绺黑须的任伯安答应一声,拿起文案上的一本账册,朗声念道:“户部右侍郎吴嘉谟欠银十万四千零五十两;员外郎苟祖凡,欠银六千二百两;员外郎尤明堂欠银一万八千两;主使尹水忠欠银八千五百两……”任伯安一口气念下去,末了报了个总数:“户部职官合计欠银七十二万九千四百五十两!”
有零有整,一文不差。
七天的时间足够在场诸官相互串联了,可他们确实没想到借银子的竟然这么多,借出去的又是这么大的数目,惴惴不安中静等这位十三爷如何发落。
“诸位,刚才念得可都听清楚了?有数目不符的,可以当堂提出来,但是,欠债必须还清!”胤祥冷冷一哼,眼皮一撩,“吴嘉谟,你是户部欠银里最大的官,要清,就从你开始,说说看,你为什么不还?”
吴嘉谟在户部也是老资格了,右侍郎作为三把手,尚书下狱,左侍郎空缺,他不敢奢望一步登天至少能前进一步吧?却没想到空降一个怎么看怎么丑的施世伦,升官没指望,掏腰包倒是现成的,心下不服才会四方串联,眼下又被拉出来做儆猴杀的鸡,嘴巴一撇,抱怨道:“回十三爷的话,银子不是下官不还,不过,还请十三爷宽限几天,毕竟皇上的圣旨还是一月之内呢,等下官发散了家里的差役、轿夫、佣人,在去城外找个破庙安置了家眷,然后变卖房屋、家产,立马就还,如何?”
姥姥,拿出皇阿玛的圣旨抵挡自己的钧命,遣散下人安置家眷还叫立马就还?摆出倾家荡产的架势分明是撤掉耍赖!若镇不住这样的老滑头,往下这些欠银子的官员都要照此办理,自己的差事也就别干了!
胤祥一咬牙,“吴嘉谟,爷让你带头是成全你的体面,既是给脸不要脸,就别怪爷不客气!”
“来啊!”
“有!”胤祥的一干亲兵齐声吆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