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市委书记葛建明的通话让黄海川一颗心直往下沉，贺一军所讲的并非是道听途说之言，而是事实，年龄已经到点的吕德方要退居二线了，接替吕德方政法委书记位置的是从省政府督查室调下来的，通知只是刚刚达到市委，还没正式公布，市委将在下午召开干部大会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常白山将会在大会上正式宣布省里的任命，葛建明在电话里笑着说刚要通知他，没想到他倒是先打电话过来了。

从葛建明那里得到的消息让黄海川原本的好心情糟糕了几分，据他所知，吕德方原定是在明年三月份的人大会议召开前退居二线的，现在却是提前了好几个月，而且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，这里头肯定是有蹊跷，不能说吕德方现在退休就有什么不对，已经60岁的吕德方即便是现在退休也是合情合理之事，只是跟原定的时间不一样，再者，现在正是调查皇冠娱乐城的敏感时刻，吕德方却是毫无征兆的‘被’退休了，这里头要只是纯粹的巧合，打死黄海川都不相信，天底下巧合之事很多，但这一次绝对不是。

“还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。”黄海川摇头苦笑，刚刚在常务会议上给了李浩成一个下马威，这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呢，一转眼就传来了坏消息，黄海川虽然和吕德方没有什么交情，对方也不是跟他一条战线的，但至少吕德方现在是支持贺一军调查皇冠娱乐城的，这对黄海川有利，从现在到明年3月份的人代会议还有四个月的时间，四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，兴许都已经足够贺一军将皇冠娱乐城的案子调查清楚，还可能让他从容对公安局进行调整，现在却是横生变故，接下来的事情无疑会发生很多的未知变数。

黄海川不知道就在他给葛建明打完电话后，葛建明正在办公室里重新审视着他，市政府常务会议的结果刚传到葛建明这里，葛建明大感惊讶，没想到黄海川竟然不动声色的就扭转了在市政府的弱势地位，如同春雷乍响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打了李浩成一个措手不及，张辛军、邵华东，此时的葛建明正在纸上有意无意的写着两个人的名字，葛建明惊讶于黄海川拉拢分化的手段，丝毫没有半点痕迹可寻，才来南州半个月的黄海川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，葛建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年轻的黄海川，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稚嫩，就冲黄海川在刚刚结束的市政府常务会议上玩出的那一手，绝对是一个老江湖政客的表现。

李浩成是太过于自信和大意了，葛建明同样在心里如此评价着李浩成，不过看到这个甚至敢暗中跟他较劲的常务副市长吃瘪，葛建明心里无疑是舒畅的很，黄海川让他惊讶了一把，但眼下的局面却是对他有利，一个弱势的黄海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，将来的事暂且不说，现在的黄海川不会成为他的对手，而两人共同属于外来干部的背景还能让两人存在联合的基础，就算不能联合，让黄海川先跟本地派的人互相较劲，这对葛建明是有益的，坐山观虎斗，葛建明乐得坐收渔人之利，就算是黄海川和李浩成斗不起来，葛建明都要暗中推动两人斗起来，一个铁板一块的市政府对葛建明并无好处。

将市政府的事放下，葛建明才重新将目光放回到政法委书记吕德方的事情上，这一突然的人事变动也让葛建明惊讶，葛建明事先都没有得到风声，葛建明不知道省里那几个人之间是否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和妥协，接替吕德方位置的省督查室副主任廖东华同样是本地派出身的干部，无疑，这一次的人事变动，本地派人又牢牢将政法委书记的位置控制在手中，不过有个现象值得注意的是，廖东华仅仅只是担任政法委书记的位置，按照省里面的意思，现任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张青阳将升任局长一职，两人都是本地派阵营的干部，但从廖东华没有兼任市局局长一职，葛建明隐隐察觉出本地派内部似乎也存在着博弈。

回到办公室后的李浩成大发雷霆，狠狠的摔了杯子，后面跟进来的秘书江锦一时还不知道发生在常务会议上的事，第一次见领导如此失态，江锦吓得大气不敢出，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，原本想向李浩成汇报事情的江锦也一时不敢开口。

摔了杯子的李浩成才稍稍解气了点，但一想到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张辛军突然倒戈相向，李浩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，脸色阴沉的怒斥了一句，“张辛军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。”

江锦听得一愣，赶紧低下头，李浩成是在自言自语，江锦也不敢接这个话茬，他还不知道刚刚的常务会议上发生了什么，以至于李浩成发了如此大的火。

背负着双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了几圈，李浩成一脸的怒气，他想给张辛军打电话，把对方叫过来当面质问，但刚才发生的事又让他拉不下这个脸来，李浩成寄希望于张辛军能够主动，主动过来解释，只要张辛军的解释说得过去，李浩成愿意既往不咎，哪怕是刚才张辛军反常的站到黄海川那边去，李浩成也愿意当做没发生过，他愿意往好处去想，认为张辛军是有苦衷的，迫不得已。

就像刚才的会议上，童正楷也因为所分管的工商、税务等部门的丑行被黄海川突然揭开而在会议上失声，无法给他支持，李浩成也愿意去想张辛军同样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黄海川手上，才不得不那样做。

转头看了看桌上的电话还有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，李浩成眉头越拧越紧，他心里希望张辛军至少能打个电话过来解释。

“小江，给张副市长打个电话，让他来我这一趟。”等了一会，李浩成这心里头越发烦躁，索性朝秘书江锦吩咐道。

江锦忙不迭的点着头，就要出门去打，李浩成却是叫住了他，“小江，就在这打，用办公室的座机打。”

江锦愣了一下，随即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机拨通了张辛军办公室的内线电话，很快，电话接通，江锦刚要出声，电话那头的人却是先开口了，并不是张辛军本人，江锦听得出来，是张辛军的秘书李德军，只听李德军道，“张市长现在不在，请问有什么事？”

“你们领导上哪去了，李市长要见他。”江锦瞟了李浩成一眼，说道。

“呀，是江秘书呐。”李德军这时候才仿佛是刚刚听出了江锦的声音，转头看了看就站在身旁的领导，只见张辛军微微摇了摇头，李德军笑道，“江秘书，我们领导现在不在，刚才开完会后回来了办公室一下就又走出去了。”

江锦悻悻然的挂掉电话，“市长，张副市长不在。”

“我看不是不在，是不想过来。”李浩成脸色愈发铁青，张辛军的表现是让他彻底失望了，两人已经彻底离心，李浩成心里的愤怒不是一点半点。

江锦呐呐的低着头，他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让领导如此愤怒，这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点，省得撞到了领导的气头上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李浩成才抬头看了看一只站着没吭声的江锦，“有事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