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手的方法有很多种,直路走不通,那就绕道。
他相信,储丰刚刚接的那个电话一定是有讲究的。
“同志们,老熊岭银矿一直是我们兰芝的纳税大户,我们还是应该多多爱护这些企业家的积极性,为他们创造良好的投资氛围。有关省国土厅检查的事,我的建议是,由小孟出面协调一下,不惜一切代价将处罚的事压下去!”
孟谨行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,依旧一口一口吸着快要烧完的烟。
储丰心里恨不得扇孟谨行一巴掌,说出来的话却已经远没有出去接电话前的狠厉,“小孟,我知道你是位坚持原则的同志,这点很好!但是,原则和政策一样是死的,我们的工作不能被条条框框捆住手脚,更何况,政策也会因为形势而改变,我们只不过走在前面一点罢了。协调的事,你不用有什么顾虑!刚刚我和省国土厅的孙厅通了电话,他还是蛮支持我们地方工作的,有意为我们老熊岭牵牵线,把省里的国有矿企引过来,参与老熊岭金脉的勘探工作。所以,你得抓紧去一趟都江,把这件事敲实了,我相信问题应该能够迎刃而解!”
吴刚、柯周等人闻言,心头均是一片雪亮,原来省国土厅的检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孟谨行把手伸到烟缸里,摁灭烧得只剩过滤嘴的烟蒂,又浇了点茶水,这才转头看着储丰道:“我尽力一试。毕竟是省上领导,我人微言轻,可能起不了大作用,实在有难度的话,还希望储县能出面调停一下。”
储丰让他出面协调,从表面上来看,终究算是让了一步。
孟谨行知道这是目前最理想的结果,所以很配合地给了储丰一个台阶,表示出自己这个副手面子没一把手大、关键时刻还是要一把手出面拍板的意思。
储丰暗道,算你识相!
散会出来,吴刚与孟谨行一起走在后面,压低着声音说:“我真替你捏了把汗!派佘雄第二次去老熊岭的事,你有点冒进了!何况,老储有一句说得对,这个矿每年为兰芝创造的利税不是小数字,占据我们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强,这个矿如果垮了,兰芝的经济就可能出现倒退。你得慎重啊!”
孟谨行道:“如果这百分之四十强是靠偷采撑起来的,我们是不是还该算算,钱小多每年从兰芝偷走了多少钱?除了钱,老熊岭银矿每年消失的那些生命,更是不能用钱计算!”
吴刚的脚步钉在了原地,一脸惊讶地问同时停步的孟谨行:“每年消失的生命?你什么意思?”
“银矿的问题和储县引进投资,勘查金矿是两回事,我不会混在一起跟他们算。”孟谨行斩钉截铁地说,“但是,钱小多的这个银矿,我是查定了!兰芝的经济不能靠他的非法经营来支撑。何况,我们今年的招商任务完成以后,老熊岭银矿的那点利税,绝不会再有如此重要的地位。”
吴刚目瞪口呆地看着孟谨行大步下楼,完全忘了跟上去,脊梁笔挺的孟谨行,与初来时游刃有余游走于各种关系间的孟谨行,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,让吴刚看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孟谨行。
……
一回到办公室,储丰就给杜方华打了电话,将前后情况添油加醋地作了汇报,重点强调了孙凌凯故意刁难,意图让省二矿参与投资老熊岭金矿开采。
“你觉得这事孟谨行捣了鬼?”杜方华问得有些犹豫。
“千真万确!”储丰恨死孟谨行,现在只要一逮着机会,他就要在上面领导跟前给孟谨行上眼药!
“储丰啊,不是我要批评你,你现在的工作方法是越来越成问题啊!一个二十郎当刚到兰芝的副县长,你都不能处理好,你还怎么在工作上更上一层楼?”
“您批评得对!”储丰心里叫着撞天屈,嘴巴里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,只能奉承着杜方华。
“国土厅检查的事,我知道了。”杜方华轻轻咳了两声,“倒是另外有个事,我觉得你们应该重视一下!”
“您请指示!”
“前两天,我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。本来,这种不署名的信当不得真。但是!孟谨行这个年轻人,工作态度也好,方式方法也好,都有不小的问题,需要好好敲打敲打。回头,我让办公厅把这封信转下来,你们县纪委县组织部一起查查这事。我的意见是,你亲自抓这个事,我会让市纪委的同志尽可能配合一下你们的工作。当然啦,我们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同志违纪违法,还是要贯彻有则改之、无则加勉的原则。”
电话里的挂机声音一传过来,储丰就兴奋地在桌上狠狠砸了一拳——杜市长终于下决心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