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越想越觉得有理,一回到自己屋里坐下,便对香枝道:“信呢?快给我”
香枝从袖袋里掏出信,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。
李氏拿来一看,信封上写着娟秀的“母亲大人亲启”的字样,落款是“不孝女儿拜上”,信口用红漆密密地封着。
李氏在娘家的时候,李家人信奉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,对女孩子的教育,只让她们念了女诫、女则,不做睁眼瞎就罢了。因此李氏只是勉强认识这几个字,至于字迹好坏,她是完全看不出来。
香枝是穷家小户出身,又卖身做了奴婢,虽然心高气傲,又聪明过人,只是有一样不好,完全不识字。
这封信便被李氏和香枝都当了宝物,恨不得找个香案来供起来。
“好好好——我看她许英华还有什么能耐,能在我面前猖狂”二太太李氏摩索着这封信,十分得意,对大嫂许氏在下人面前都直呼其名起来。
香枝也在旁凑趣,添了许多话,一边奉承二太太喜得佳婿,又恭喜二老爷也能仗了女婿的势,为官做宰不在话下。说得二太太眉开眼笑,看香枝也顺眼了许多。
李氏被香枝说得兴起,等不及吃饭的时候再摊牌,忙忙地起身道:“跟我去大夫人的院子里去,我倒要看看,不可一世的大夫人,以后还有什么脸出来见人”
李氏的大丫鬟回春死拉不住,见识不妙,只好躲进了别的院子,不敢再跟二太太在一起。
香枝却管不了这么多,只一心奉承二太太,帮二太太拿了帕子,捧了沐盒,带着几个婆子,一阵风似地往大房许夫人的上房里去了。
来到许夫人的院子,看见不像贺宁馨的院子一样,有许多拦路的婆子,二太太李氏的心又定了几分:看来,真的是贺宁馨那里出了事,才戒备森严。
看见二太太李氏带着几个下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,许夫人跟前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荷蕊的,上前对李氏行礼道:“二太太来了。”
李氏眼角都没有抬一下,甩着手径直往前上了台阶。
荷蕊赶紧几步赶在前头,对里屋通传了一声,道:“二太太来了。”
许夫人正坐在里屋同镇国公简老夫人和她的嫡女简飞怡叙话。
简老夫人刚来贺家的时候,见贺家不过是三进院子,不比镇国公府屋宇众多,就有几分轻慢之心。后来进到许夫人的上房,屋里那一套黄花梨木的家私让她微微吃了一惊。等上茶的时候,两个水葱一样的丫鬟呈上来一套虾青色玉瓷金边茶盅,简老夫人已经心里有了数,对许夫人越发客气起来。
一个有意结交,一个留神打量,屋里的人很快就熟识起来,长篇大套地说起了家务人情语。
二太太李氏带着几个下人趾高气扬地走进许夫人的上房,把屋里的人倒是吓了一跳。
简老夫人抬眼看见一个穿着海棠红妆花褂子,深蓝色马面裙的艳妆妇人走了进来,不知是何人。本来打算站起来,可是看许夫人在主位上坐着一动不动,简老夫人便歇了起身见礼的心思,端了一旁的虾青玉瓷茶盅在手里细看。
简飞怡很少出门,再加上幼时在乡间长大,骨子里就不受拘束,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。今儿看见从屋外进来的这个妇人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,便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。
二太太李氏进来四下扫了一眼,看见许夫人下首坐着一位皮子白净细腻,眉目嫣然,十分美貌的妇人,又见她穿着烟霞色蹙金绣云霞翟纹褙子,下面露出三寸来长藕荷色绣缠枝花式样的襦裙,头上身上皆是带着明晃晃地金器翡翠,十分富贵奢华的样子。李氏心里一动:敢是大姑娘未来的婆母到了?——她可是晓得许夫人专门请了镇国公太夫人。
正是天助我也李氏在心底里暗暗高兴。
许夫人见二太太李氏不请自入,坐在上首微微蹙了眉,淡然问道:“二弟妹,你可有要事?”
二太太李氏把目光从坐在客位的简老夫人身上收回来,看向许夫人,脸上立时摆出一幅愁容,拿帕子捂了嘴,对许夫人哭诉道:“大嫂真是命苦,如今出了这种事,以后大侄女可怎么做人呢……”
许夫人眉头紧皱,提前一声喝止她道:“你敢是撞客着了?胡说八道什么呢?”又看了左右婆子一样,威严地道:“我这里见客呢,你们怎么看屋子的?还不赶紧把二太太送回去?——二太太忘了吃药,尽说胡话。你们也跟着脑子生了病,要吃药不成?